經濟觀察報記者蔡越坤距離債券到期日不到半年，2022年2月底，周源突然獲悉鵬博士（600804）電信傳媒集團股份有限公司(600804.SH，以下簡稱“鵬博士”)對外宣稱，擬以75元的價格對旗下債券進行打折購回，令他措手不及。

周源所在的私募機構，于2020年在二級市場買入了少量鵬博士旗下“17鵬博債”“18鵬博債”。

2022年2月28日，鵬博士披露《關于“17鵬博債”、“18鵬博債”購回的實施公告》稱，擬對“17鵬博債”“18鵬博債”進行全額購回，擬購回資金總額為不超過人民幣10.58億元，資金來源為公司非公開發行募集資金。本次債券購回登記期為2022年3月14日至3月16日，購回資金兌付日為2022年3月22日。

3月2日，鵬博士發布關于“17鵬博債”“18鵬博債”購回實施的第一次提示性公告。3月3日，發布了購回實施的第二次提示性公告。

據悉，“17鵬博債”到期日為2022年6月16日，“18鵬博債”下一付息日為2022年4月25日。目前兩只債券余額分別為46165.1萬元、94902.7萬元，合計141067.8萬元。如果按照75元價格進行回售，鵬博士僅需準備105800.85萬元購回資金。

對于購回兩筆債券的原因，鵬博士公告表示，為增強投資者信心，維護公司債券價格穩定，促進鵬博士的長期穩定發展，公司基于對自身價值的認可及未來發展的信心，結合當前實際經營及財務狀況，決定以募集資金對公司債券進行購回。

對于提前回購帶來的影響，周源向記者表示，因為公司屬于私募機構，如果公司參與提前回購債券，將需要進一步與投資者協商溝通，需要獲得投資者的同意。而且按照目前的價格回購，持有甚至會出現虧損的情況，因此也要慎重考慮。同時，他感到困惑：鵬博士到期不足以償付這兩筆債券嗎？為何會選擇打折購回債券？到底應該如何選擇，保障投資人的利益？

鵬博士相關人士向經濟觀察報記者表示，目前兩筆債券提前打折進行購回，是與持有人做過溝通的，在現在的市場背景下，有一些債券持有人也希望盡快變現。我們也了解到部分投資人可能有這種需求，雙方能夠能達成一致意見是最好的。

“雙刃劍”

據記者了解，債券市場到期前折價進行購回，在國內債市歷史上較為鮮見。提前折價購回對于發行人而言，可謂是一把“雙刃劍”，一方面，提前折價回購緩解了企業的還債壓力，另一方面，也可能影響投資者的信任甚至引起質疑，進而對企業信譽有所損害。

2019年8月27日，未名醫藥（002581）公告稱，擬用不超過1億元自有資金進行債券投資，通過深交所綜合協議平臺大宗交易，買入公司發行的“17未名債”，買入價格不超過80元/張。“17未名債”折價購回為國內首例發行人在交易所市場二級市場購回債券，這一操作引發市場熱議。

周源表示，鵬博士此次進行折價購回債券，應該是國內交易所市場上的第二個案例。

對于此次購回，記者以投資人身份向鵬博士另一位負責債券兌付的相關人士詢問，該人士表示，盡管目前75元購回還缺息，看投資人自己的需求，如果75元損失比較大，那就繼續持有。但是因為我們前段時間違約了，現在75元錢進行購回，可能現在還能給兌一部分；至于到期后能否全額兌付，要以公告為準。

該人士也稱，以75元的價格進行購回，對公司的財務經濟情況可能會改善，如果兩筆債進行全額兌付，公司要準備超過14億的資金，可能也承受不了。

華泰證券曾發布研報表示，回購債券的行為體現了發債主體仍然具有一定資金儲備，對于穩定債券價格，提振市場信心有積極作用。此外債券回購為部分投資者提供了止損機會，有助于增加高收益債市場流動性，縮短投資者持有期，減少不確定風險。部分債券持有人面臨較嚴格的風控約束，在持倉債券出現信用事件時出售壓力較大。而高收益債市場流動性極差，投資者常常不得不大幅折價拋售。債券回購為市場注入了流動性，有利于投資者及時止損。回購也有利于縮短持有期，降低未來不確定風險。

對發行人而言，華泰證券稱，債券回購有助于降低債務壓力，傳遞積極信號，恢復市場信心。參考德意志銀行回購債券的案例，一般來說，在市場價格低點折價回購債券，能使發債主體獲得資本利得，并降低債務壓力；另一方面如以相對較高價格回購，也能向市場傳遞積極信號，有利于恢復市場信心、降低未來融資成本。

對于債券回購的弊端，華泰證券也表示，如果回購金額顯著低于債券存續金額，回購方式為深交所綜合協議平臺大宗交易，如何確保公平對待債券持有者值得商榷。這可能使債券持有人利益分化，未必能確保公平對待所有債券持有者。

中信證券固定收益研究明明此前曾表示，回購債券或引發投資者的質疑。明明表示，一旦企業回購債券，就會面臨操縱價格、關聯交易，甚至利益輸送的質疑。為了避免可能產生的預期風險可能性，機構投資者或許會選擇一刀切民企中低資質信用債，此舉或將加劇民企信用債規避情緒。

如何保障公平

周源回憶，2019年“17未名債”進行折價回購引起很大關注之后，上交所便對債券購回進行了規范。

2019年12月13日，上交所發布《公司債券發行人債券購回業務監管問答》，對于公司債券發行人是否可以購回本公司發行的公司債券做出了明確的規定。

上交所表示，《公司債券發行與交易管理辦法》(以下簡稱《管理辦法》)未禁止發行人購回本公司發行的債券，但公司債券募集說明書另有約定的應從其約定。公司債券發行人購回債券，應當符合《公司法》《證券法》《管理辦法》及相關法律法規的規定，不得損害公司債券持有人的合法權益。發行人、債券投資者、受托管理人等相關責任主體不得利用債券購回業務從事內幕交易、操縱市場、利益輸送和證券欺詐等違法違規活動。

對于發行人實施債券購回的，應當注意哪些事項，上交所也指出，發行人應當嚴格按照相關規定履行決策程序和信息披露義務。未履行合規的公司決策程序，發行人不得對外發布債券購回的相關信息。而且僅可采用現金方式購回且必須向該只債券的所有投資者發出購買信息。

對于哪些情形下禁止開展公司債券購回？上交所也明確指出，公司債券發行人定期報告，業績預告或者業績快報(僅發行人為上市公司適用)公告前十個交易日內；自《管理辦法》第四十五條中規定的影響發行人償債能力或債券價格的重大事項的發生之日至依法披露后兩個交易日內；其他可能損害公司債券持有人合法利益、造成內幕交易、操縱市場、利益輸送等違法違規情形。

對于債券購回過程中如何保障投資者得到公平對待，周源表示：“對投資者的利益得不到保護，那投資者只能用腳投票。”周源認為，發行人對于快到期的債券進行折價購回，對于發行人的信譽而言是有損的，會造成投資人之后不敢再投該主體的債券。他認為監管應嚴厲打擊逃廢債，民營企業的信用才會有。目前民營企業通過債券市場融資越來越難，需要投資者與發行人共同去維護債券市場的信用環境。如果投資者的權益得不到保護，發行人逃廢債的成本很低，投資者對民企的債券的投資會用腳投票，將民企債券排除在投資標的之外，這就是市場的選擇。上述鵬博士相關人士表示，對“17鵬博債”“18鵬博債”的購回是一個市場化的行為，而且是在政策規則范圍內。對于是否參與購回，有部分債券持有人可以接受，持有人也是會平衡以后做出慎重的選擇。公司優化的資金將直接用于重點業務的發展布局。此前，該人士也向記者表示，一方面公司在積極解決歷史問題，直面困難；另一方面，目前公司正在積極轉型過程中，尤其是從“傳統通信運營商”向“新型數智服務運營商”全面升級的轉型。

截至3月4日，鵬博士股價收于6.21元，總市值102.9億元。對于“17鵬博債”“18鵬博債”的購回，經濟觀察報也將持續關注。

(應受訪者要求，文中周源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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